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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5章 對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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楊尾巴依著在國企的慣慣,原本只是習慣性地耍點在車間裏的小手段,來制服頭上的婆婆,並沒有想要把桌子推翻。

誰知他面對的不是國企小頭目,而是每一分錢都與自己有密切關系的小老板。小老板至少比自己年輕二十五歲以上,卻毫不客氣要發出威脅。

楊尾巴兒子不爭氣,不管做什麽生意都虧錢,現在更麻煩,什麽事情都不做,在家裏啃老。他的退休金不高,想靠著燒鍋爐技術賺點外快。江州全市使有這種大型鍋爐的只有兩三家,離開一食堂,很難再找到這麽合適的工作。

楊尾巴為家庭所累,只得屈服於咄咄逼人的小年輕,道:“侯老板,那我檢查一下鍋爐,這個鍋爐今年沒有檢修,小毛病不斷。”

澡堂註定要虧損,侯滄海已經下定決心要將鍋爐房交還電科院,也就沒有必要在交還前與楊尾巴徹底撕破臉。等到楊尾巴服軟後,侯滄海道:“那就拜托楊師傅,能節約一點算一點。”

不知道是去年沒有檢修的原因,還是由於楊尾巴數次調整參數帶來的影響,臨近十一月的時候,鍋爐房發生故障,無法運轉。

發現故障以後,楊尾巴向熊小梅說了一聲後,積極主動開始自查,首先重新較正了參數,結果還是無法運轉。

到了中午,他仍然沒有找出毛病。

晚上,依然沒有找出問題。

鍋爐房徹底停擺。下午五點以後,洗澡的學生們陸續來到澡堂,看到澡堂停運通知以後,多數掉頭離開,少數到一食堂詢問情況。

其中一個來問情況的女生左手拎著裝衣服的塑料袋,右手提著膠桶。膠桶裏還有幾件衣服,與毛巾和洗發香波混在一起,明顯不是換洗衣服,應該是在洗澡堂用熱水洗衣服的。

熊小梅想著吞噬利潤的洗澡堂水費,忍不住,道:“洗澡堂有規定,不能洗衣服,你怎麽又把衣服帶進去。”

女生理直氣壯地道:“我給了錢的。”

熊小梅道:“你知道多少錢一噸水?五毛錢,洗澡都不夠,還洗衣服。你們都這樣做,我們虧大了。”

女生很是牙尖嘴利,道:“學校規定是五毛錢,我是給了錢的。你們虧損找學校,找我們學生沒有用處。”她補了一句:“做生意要虧,鬼才相信。”

熊小梅曾經是挺厲害的班主任,班上調皮男同學遠遠看見就繞道走。如今成為夥食團負責人,在同學們眼裏失去了威力。她看著驕傲又不懂事的女生,暗自搖頭。

晚上回到家,侯滄海和熊小梅開始核算洗澡堂28天的經營成本。經仔細核算,這個月虧得更多,五千四百元錢。看到這個準確數字,兩人再次統一思想,不管遇到什麽情況,必須要將洗澡堂交還電科院。

前鍋爐房出了故障,正好借機停止運營。

第二天早上,侯滄海正在大廳喝稀飯、吃雞蛋時,楊尾巴找了過來。

“鍋爐房出了故障,得找學校檢修。”楊尾巴穿著新買的毛背心,坐在侯滄海對面,滿臉疲憊。

侯滄海道:“你找出問題沒有?”

楊尾巴道:“小問題我能解決,大毛病就沒有辦法了。我昨天查了一天,沒有找到原因。學校要請鍋爐廠專業人員維修。”

侯滄海按照昨夜商定的預案,道:“既然這樣,我也沒有辦法了。楊師傅先回家休息,等專業人員修好了鍋爐,再說下一步的事!”

楊尾巴有些意外,用狐疑眼光看著神情平靜的侯滄海,道:“這個月工資提前發?”

侯滄海道:“這個月你只是做了28天,那就核算28天工資。”

楊尾巴道:“讓我徒弟在鍋爐房守著,配合維修。”

侯滄海態度堅決地道:“你先把鑰匙交給我,修好後,我再給你打電話。你徒弟的工資,我們一起核算。”

楊尾巴臉色煞白,道:“你這是要打發我們。”

侯滄海狠起心腸道:“鍋爐都壞了,等修好以後再說。你先去結錢,不會少你一分。”

楊尾巴從熊小梅手中拿到當月工資時,臉色極不好看。他回到鍋爐房,坐在門口抽了一枝煙,叫上徒弟,離開了鍋爐房。

侯滄海拿著鍋爐房鑰匙站在鍋爐房外面,等到楊尾巴離開後,立刻鎖上門,免得有人搞坡壞。

熊小梅擔心侯滄海會與楊尾巴沖突,叫上了侯金玉、姜小軍等男員工,在一旁守著。

當楊尾巴和徒弟離開後,侯金玉問:“他們不來了嗎?”熊小梅對侯金玉說了實話,道:“洗澡房一直虧損,我們不想做了。”侯金玉道:“我猜到肯定是虧損的。五毛錢太便宜了,那些女同學都在澡堂裏面洗衣服,誰都受不了。”

這是熊小梅和侯滄海第一次解雇員工,兩人心裏都有些不舒服,情緒不佳。熊小梅道:“我們其實是變相將他們解職,看著他們樣子,有點不忍心。”

侯滄海安慰道:“這個鍋爐房在兩個月讓我們損失了近萬元,每天差不多損失一百五十塊。而且這個月28天比前面33天用的煤炭都要多,是他先不仁,就不要怪我們不義。”

熊小梅道:“如果學校不同意解除協議,以後還得請楊尾巴。到時楊尾巴的尾巴真要翹上天。”

侯滄海態度堅決地道:“不管用什麽方法,我們都要將鍋爐房還給學校。我們是生意人,就要用生意人的頭腦思考問題。”

話雖然如此說,由於簽過合同的,如何將這個洗澡堂交還給學校成為一個難題。

侯滄海仔細研究合同,發現合同上有一句話:“洗澡堂交由一食堂管理,一食堂每月上交管理費五千元給後勤處。”

“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。我們簽訂了一食堂的承包合同,洗澡堂與後廚、前窗不一樣,後者天然就屬於一食堂,洗澡堂並不屬於一食堂,所以,一食堂交的是承包費,洗澡堂交的是管理費。我們可以從這一點入手,要求不再管理一食堂。”侯滄海擔任了多年黑河辦公室主任,咬字眼抓漏洞的本領還是很強的。

“侯子,我以前一直在想為什麽前任老板會虧,現在看來,洗澡堂是其中一個放血點,他們難道沒有發現嗎?”熊小梅皺著眉毛思考著,又道:“如果他們沒有發現,說明他們管理確實出了問題,如果他們發現後沒有與學校達成一致,那我們也會遇到麻煩。”

侯滄海道:“不管怎麽樣,我們要試一試。這次鍋爐出故障正是一個契機,我們明確表示沒有管理鍋爐的技術能力,絕對不會維修。”

斟酌再三,侯滄海起草了《關於一食堂不再管理洗澡堂的請示》。

來到後勤處,侯滄海將請示交給金正堂以後,金正堂逐句讀完,道:“果然寫得一筆好文章,不愧為辦公室主任出身。”他放下請示,臉色嚴肅地道:“侯主任,你為什麽不做洗澡堂,真實原因是什麽?”

侯滄海道:“我們對鍋爐一竅不通,無法管理。”

金正堂道:“鍋爐是冷門,不管誰來管理鍋爐房,都是一竅不通。”

侯滄海道:“我承包的是一食堂,不是鍋爐房,鍋爐房是委托管理,沒有單獨協議,我們實在沒有能力管好洗澡堂。從十一月一日開始,我不會再接手鍋爐。”

金正堂道:“老弟,學校沒有最後決定,你還是得管。”

侯滄海道:“我是經過認真考慮的,確實不能再管。”

兩人聊了一會,金正堂見侯滄海態度十分堅決,道:“那我得跟分管副院長匯報才行,在沒有決定之前,你還是得做。”

侯滄海這才道:“還有一件事情給你報告,鍋爐發生了重大故障,總是發出嗚嗚聲音,水溫升不起來。為了安全起見,要求學校進行大修。”

侯滄海離開以後,金正堂一陣頭痛。他心裏十分清楚,侯滄海已經知道經營洗澡堂必然要虧損,不會再接。只是雙方都不明說此點,打起啞迷。

最初給洗澡堂定價時,後勤處提出洗澡一次一塊五,這樣才能基本保住成本。這個提案被學校否定了,理由簡單,來校讀書的學生大部分經濟條件不好,一塊五洗一次澡,絕對會讓很多同學減少洗澡次數,最終結果是學生們衛生變差,容易傳染疾病。校長胡東建一錘定音:“定價為五角錢一次,洗澡堂虧損部分由學校補貼。”

校長定下了洗澡堂票價,分管副校長又動起了節約錢的腦筋,在金正堂建議之下,將一食堂與洗澡堂捆綁在一起,這樣就可以將水費補貼轉嫁到一食堂身上。

前任一食堂老板在九月份承包食堂,但是在第二年春節後才發現洗澡堂虧損嚴重,最後的結果就是減免了部分承包費。

侯滄海在第二個月就發現洗澡堂虧損,而且態度堅決不再做洗澡堂。

這讓金正堂很為難。

思來想去,他決定派人去檢修鍋爐房,檢修結束以後,再跟侯滄海談判,最後手段是降低承包費。

侯滄海交完了請示,沿著從三食堂、二食堂再到一食堂的校園公路行走。校園內有很多學生,端著飯碗朝各個食堂走去。

在三食堂、二食堂和一食堂中間地帶是最集中的學生宿舍區,從學生宿舍區出發,到三個食堂距離差不多。只不過,學生宿舍區到三食堂和二食堂可以通過校園主路,到一食堂若是走校園主路就很遠,所幸有一個圓形拱門和一條石梯步道,將一食堂和學生宿舍區連接在一起。

站在園形拱門區,能見到端著飯碗的絡繹不絕的學生。

侯滄海猛然驚了一下,心道:“如果把園形拱門封掉,那麽一食堂就會成為最偏僻的食堂,必然死掉,幸好沒有人這麽做。”

十一月五日,鍋爐房還在檢修,洗不到澡的同學們開始在一食堂外面罵娘。

女同學們罵得很難聽,臟話堵在熊小梅胸口,讓她喘不過氣來。以前在學校工作之時,雖然窮一點,可是作為老師在學生面前還是有尊嚴的。現在是以夥食團老板身份面對學生,完全沒有了當老師的尊嚴。

六日,鍋爐房終於維修完畢,可以正常使用。維修工人要交鑰匙給夥食團,結果熊小梅堅決不要。金正堂給侯滄海打電話,侯滄海再次明確不再接手鍋爐房。

學生們好幾天都沒有洗澡,先是聚在澡堂附近罵人,後來又來到學院大樓,要求學校給個說法。

在與學院對峙過程中,一食堂承受了極大壓力。

為了給熊小梅鼓勁,侯滄海特意請了一天病假,守在一食堂。

七日,金正堂背著手來到大廳,向熊小梅招了招手。

“小熊,經過學校研究,以後你們就不要管鍋爐房了。”當熊小梅走到身邊時,金正堂宣布了這一個決定。

得知這個消息,熊小梅如釋重負,高興地用雙手握了金正堂的手,道:“謝謝金處長。”

金正堂笑瞇瞇地道:“謝什麽謝,為你們服務本來就是我的職責。如今把鍋爐房剝離出來,你們就要輕裝上陣,把夥食團辦好,不能出差錯。”

熊小梅道:“那是自然。”

金正堂道:“我聽說最初幾天你們還要到外面去收包子饅頭,現在人手配齊沒有?”

熊小梅道:“齊得不能再齊了,與二食堂和三食堂相比,人數還多些。”

“一食堂最大,人就自然多些。”金正堂背著手,在廚房裏轉了一圈,摸了摸案板,表揚道:“衛生還是不錯的,繼續保持。”

看著金正堂背著手離開一食堂,熊小梅暗道:“元旦就要到了,我還得給金正堂包一個紅包,這次要包三千塊錢。縣官不如現管,金正堂還真一個關鍵人物。”

侯滄海得到這個消息也很高興,解除了與鍋爐房的協議就等於每月憑空多得五六千塊錢,這是實實在在的利潤,而且,這筆錢等於侯滄海半年工資。他不由得湧出了一句話:“馬不吃夜草不肥,人不發橫財不富,這句話怎麽說得這麽好。”

想著自己可憐的工資以及一食堂每月利潤此時,侯滄海很可憐普通機關幹部微薄的工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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